现代摄影】青年文学家杂志|定格:摄影镜头里的文艺大咖

2023-03-15 16:14 青年文学家杂志  主页 > 趣旨 > 文化地理 > 人文国土 > 现代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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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睛:现代摄影
    署书:乔惠民(中国国土经济学会研究室主任、深圳原《现代摄影》杂志编辑部主任、李媚助手)
    导读:李新宇(国土名片网现代摄影栏目主持)




定格:摄影镜头里的文艺大咖

 
青年文学家杂志 2020年1期 

 

在九十年代,残雪就已看不起所有的作家和所谓的知识分子了。中国很多人觉得读了些書就叫知识分子,她说其实法国人不是那么认为的。

一位法国人认为知识分子必须要用大脑去生产,是做出特殊贡献的人、生产出特殊产品的人,那位法国人说这样的知识分子在法国有十几个在中国只有一个,就是残雪。

曾经有德国摄影师、法国摄影师为她拍照片,她非常抗拒;而拍过数百位文艺界明星的肖全给她拍照时,她也是极其拒绝的。

肖全穷追不舍,非要拍残雪,因为她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代表。最后,肖全不得不把自己的相机给残雪自拍,因为只有残雪才不会拒绝残雪,于是留下了当时的影像。她如今被国外媒体认为是中国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这一点也不稀奇,虽然她对诺奖也嗤之以鼻。

如今,肖全镜头下的大部分作家,文艺界的明星们才华丧失,也丧失了自我,唯独残雪在先锋文学的道路上一直走了下去。某种程度上,她自我选择了边缘化。一位真正的艺术家是孤独的!

在上个世纪八十到九十年代,

摄影师肖全定格了中国一大群的文化艺术界的独特面孔。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把中国的一帮牛鬼蛇神,一网打尽了!”眼神冷毅的崔健,目光狡黠的姜文,坐在片场里读剧本的巩俐,躺在自己卧房里听歌的窦唯。

年轻时的肖全很冲,1990年,三毛在成都。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说:“三毛的日程非常紧,过两天我帮你安排一下。”

可是肖全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当天就在锦江宾馆673号客房,礼貌而固执地敲开了房门。他为穿着白衬衣的三毛,在酒店窗台上拍了一些照片,

三毛看了之后说:“我不喜欢我身后的现代建筑。”肖全向她发誓:“你给我一下午,我保证给你拍出最好的。”

那天下午,三毛穿上“乞丐服”,背起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和肖全行走在成都小巷子里。当时有一把竹椅子扣在门上,三毛就扔掉凉鞋走上去,眼神倔强而萧瑟地坐在地上。

那天下午,天光刚刚好,三毛像个孩子一样走走停停,她对肖全说:“你知道吗?我十几二十岁就梳着短发、背着包满世界地漂,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我一个人。你瞧,这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人……”第二年,肖全想再见三毛,却听到那个悲伤的消息。

肖全总说,自己拍照的时候,选取的很多人物,靠的都是缘分牵引。

在给三毛拍完照片之后,他出版了一本《天堂之鸟》。这本影集落到杨丽萍的手中,杨丽萍就托人找到肖全,让他给自己拍摄照片。这让他和杨丽萍之间,建立起了多年的友谊。

杨丽萍也成为肖全拍摄的人里,持续时间最长的拍摄对象。几乎每隔那么几年,他都会为她拍照。

肖全永远忘不了,那天杨丽萍和他抵达长城,身披三四米的长布站在城头。大风吹来的时候,只见杨丽萍将长布散开,整个人像是一束盛开的花。

拍摄前,肖全挺担心的,在杨丽萍的右手边,就是十几米高的城台,把握不好平衡就会掉下去。但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看到杨丽萍摇曳的身姿时,肖全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那种美真的要把我压碎了。”

像这样的照片,肖全拍下的还有很多。张艺谋、陈凯歌、窦唯、唐朝乐队、北岛、舒婷、苏童、李保田、陈冲……凡是现在数得上名字的,整个中国文艺界的英雄人物,几乎都出现在他的镜头里。

也有一些被时光淹没的,早已遗忘的,和未曾听说的。80年代在成都的文艺圈里面,当初非常受欢迎的易知难。

有一天肖全去看她,她说:“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为我拍过一张照片吧?”肖全听了,并不急着摁下快门,只是和平常一样跟她聊天。易知难在琴房里抽着烟,忽然想到要靠拍电视剧挣钱,养活在北京舞蹈学院进修的丈夫,不禁悲从中来。

后来展出,很多女孩在这张照片前驻足,她们觉得一生能有这样一张照片,那就知足了,肖全说:“她可让把自己和周围10米内,任何一个人区别开。”

对于肖全而言,成为一名职业摄影师,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他出生在成都,从小爱画画。17岁那年,用一台借来的相机,对着坐在院里看报纸的奶奶,拍下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

第二年,他去了部队参军,19岁的他成为了海军航空兵。有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大家坐在海边的空地上休息,忽然肖全感到身后一片灿烂,扭过头一看,身上像触电一样。太阳穿过云雾射出无限光芒,整个海面像是被煮沸了。当时肖全想,如果这样的景象,能被永远记录下来该多好。

21岁那年,他拿到了第一台相机。那是用父亲寄的180元巨款买的。当时整个家庭收入才100多块钱,肖全拿着相机,爱不释手,省下饭钱来买了不少摄影杂志,通过那些画面来学习技巧。当时他看到了布列松的作品,崇敬之余,给自己定下了方向。

他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居然会在巴黎遇到偶像,还跟着布列松的得意门生马克·吕布,建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友谊。

退伍之后,他到四川廣播电视大学工作,很快就认识成都文艺圈的朋友。上世纪八十年代,文革结束,各个文化领域出现井喷,成都有一帮年轻而有才华的艺术家,而且是诗歌艺术的重镇。

“大家平常喜欢一起玩儿,我在旁边给拍照片,根本没计划,也没目的,那时他们也还没名气,今天看来,其实就是日常的生活方式,仅仅是因为拍着好玩。”

也正是那个时候,诗人朋友柏桦,对肖全说:“你不要轻易拍,因为你只要拍了谁,就是那个人一生当中,最好的一张照片。”

朋友的话,在以后的岁月里应验了。1986年12月,星星诗歌节,北岛、舒婷、顾城等汇聚在成都,顾城和谢烨最为人熟知的合影,就是肖全在这期间拍摄的。

“很多人以为这是在顾城家中,其实不是,当时顾城说,希望照片能有一种家的感觉,我就让他俩在酒店的窗口坐着,顾城看向外面,谢烨手靠在他肩上。

两人目光平和而温馨。”那时,顾城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谢烨对他充满了温柔与呵护。肖全想不到,仅仅7年后,顾城会用斧子砍向谢烨,然后在一棵树上自缢身亡。

八十年代的朦胧诗,不知影响了多少人。舒婷、北岛、顾城的诗歌,唤醒了一个又一个心灵。

“那天四川作协大楼人潮涌动,会议室的门被严格把守,诗人们在簇拥之下挤进会场,几个窗户全被人群挤满了,阵仗完全不亚于今天年轻人,追捧的娱乐明星。”

但与明星对待粉丝不一样,顾城闹起了孩子脾气,面对将自己堵在化妆间的读者:“我就是要出去,他们能拿我怎么样?”说罢,他埋着头,胳膊肘左右开弓,挤开人群,突出一条路来。

他们当时受欢迎的程度,绝不亚于如今的娱乐明星,很多女孩见到顾城时,都激动得尖叫落泪。

但当时的肖全,还没有下意识要拍他们。他没想着要记录一个时代,记录这个时代优秀的艺术家。

直到《象罔》杂志第二期,美国诗人庞德的专辑,刊登了一张庞德的照片:庞德穿一件黑长衫,头戴一顶礼帽,右手拄着拐杖,走在石头小路上。

肖全一下子被庞德的形象击中了:“深邃,无尽的孤独,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充满历史感。”随后他心里涌起了一个念头,自己要为知识分子拍肖像。这一决定是如此的重要,因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诗歌、电影、小说、绘画、音乐……各个文化领域有太多年轻人,正在创造中国最具生命力的艺术。

“其实这些代表们,当时并没有多么大的名气。他们也是普通人,只不过他们,通过特有技能表达对世界的看法,他们用诗歌、电影、舞蹈、音乐,来传达对生命和世界的理解。”

肖全就这么带着相机上路了。在那十年里,肖全走遍中国,为那一批时代孤独者留下了,他们这一生或许最美妙的影像。

就像他的朋友钟鸣叙述的:“他东奔西突,将脆弱的身体,蜷在散发尿臭的火车道上,把抒情的心灵耗了不少在异乡的黑暗,孤寂的旅店,拥挤的汽车,粗糙的食物上以及寻访和等候中,他像一个小精灵似的,不知不觉,就渗入了那些孤独者的隐秘世界。”而这些影像,在今日看来,都成了时代的注解:

窦唯。那时还是青涩少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现在的窦靖童,侧脸太像窦唯了。

下面这张照片,是窦唯录完了自己专辑的时候。他让肖全帮自己拍一张照片,那朦胧的光线,好像那个时代里音乐的光亮。

谭盾。一手操办《英雄》《夜宴》《卧虎藏龙》的电影配乐,凭《卧虎藏龙》原声音乐获得格莱美奖最佳电影原创音乐专辑奖和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

张艺谋。95年他和巩俐在片场。拍摄间隙,巩俐为他按摩肩膀。

肖全曾说过:“张艺谋是我见过的最用功的导演,他可以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全天处于兴奋状态,把全剧组的人都聊瘫了,自己还在那里琢磨。”

那时候,张艺谋拍出了《活着》《大红灯笼高高挂》《红高粱》,而现在,他拍出了《长城》。

陈凯歌。那时候他正筹备《霸王别姬》。陈凯歌那时候大概想不到,这辈子的巅峰来得如此之快,而后来这个巅峰是如此难以逾越。

就如《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说的那样:“我以为《霸王别姬》是中国电影最好时代的序幕。”如果让我选一部华语电影之最,我会毫不犹豫地把选票投给《霸王别姬》,这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电影,真的是很难很难再被超越了。

姜文。那时候他更大程度上是个演员。但在1995年,那个全世界杰出电影爆棚的年份,一部《阳光灿烂的日子》横空出世。

这部电影我上大学时曾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那是中国电影史上绝对无法忽视的佳片。而姜文的才华不像其他导演那么起伏,《太阳照常升起》《让子弹飞》《鬼子来了》,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

肖全留下的影像,真的就成了一个时代的注脚,它让我们看到一个时代的艺术家是怎样走过来的。

巩俐。那时候还很青涩。肖全给女性拍照时,经常会努力接近她们的生活状态,拉近彼此间的距离,陪着她们拉家常,或者一起上街买菜。他不是要拍出她们光鲜亮丽的姿态,而是生活化的样子。

陈冲。多年来的优雅没变,浑身上下都是女人味。

肖全一共拍摄了,100多名知识分子。他说:“我拍的不是名人,而是在凭自己的直觉选择,所谓的标准,就是对中国文化,有推动作用、独立思考的一群人。”回看肖全用影像记录的人群,那的确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年代,那时候诞生的文艺作品,有着直入人心呐喊的力量。肖全用他的真诚和漂泊,拍摄下了那些明朗的轮廓。

在编辑这些照片时,看着喜欢的导演、作家,曾经风华正茂的样子,想起丰富过我生命的作品,再对照如今的某些现实,不禁让人有些心绪寂寥,隐隐觉得,好的文艺声音,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可时间是如此的汹涌,在飞速增长的繁华泡沫中,那一代人,要么销声匿迹,那么改头换面,要么江郎才尽,要么,已经不在人世……但我相信,那些作品,会在时光中长存。

曾有人建议肖全,拍一拍“他们这一代”。肖全掰着指头数了数,结果没数出几个像样的人。“拍谁呢?唉,卡住了!”当初那一代人他没再拍过。朋友见了他都说:“不准拍!”肖全很坦然,他们无可挽回地老了,“在我拍摄他们的那个年代,他们是何等地年轻,个个风华正茂。青春怎么可以常驻,每个刹那生命都在改变。好在20 年前我为他们,也为自己留下了光荣的影像。此时此刻我们绝大多数人,正在自然而骄傲地老去……”

一代人的來来去去,是一件很忧伤的事情。据说,曾有人看肖全的影展,站在一幅幅照片前无声落泪。那一代人激悦灵魂的音乐、电影、诗歌、绘画和小说,注定会不断救赎更多的人。

肖全

著名人像摄影师

1959年生于四川成都,曾任深圳《街道》杂志摄影记者,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1980年代中期开始“我们这一代”拍摄,1991年出版《天堂之鸟》三毛摄影专集,1992年在瑞士举办个展,1993年在法国参加摄影联展,1997年出版《我们这一代》。2000年出版《我镜头下的美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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