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名片】正仪:天王印玺“出土”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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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睛:天下瑰宝    署书:乔惠民   导读:国土名片网小编芬儿



天王印玺“出土”始末

 
钟山风雨杂志 2018年2期 

 

正仪

1982年11月18日,新华社播发了一条简明电讯:“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的‘旨准木印玺,最近在南京文物普查中发现。”一石激起千重浪,引起了史学界轰动,世界各国报刊纷纷刊登了这则重磅消息,著名的苏联塔斯社也在第一时间转播了。

根据史料记载,天王洪秀全共有三枚印玺,金玺、玉玺与木玺。1864年湘军攻克天京之后,金玺、玉玺作为战利品送往北京。第二年金玺在清宫军机处被内贼盗出宫,熔为金条。玉玺现存于中国国家博物馆,但对这枚玉玺,在史学家中一直存有真伪的争议。因而流失在民间木玺更加弥足珍贵,一百多年来没有人知晓它的下落,没有人知晓它是否存在,现在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不得不让人欢欣鼓舞,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天王洪秀全木玺在南京瞻园路173号“出土”,是由一位名叫张大仁的中学教师打扫卫生时发现的,我青少年时期就是173号的住户,就居住在“出土”印玺的屋内,张大仁老师是我的兄长,所以我目睹了印玺出现的前前后后。

瞻園路173号原址在南京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的斜对面。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曾是东王杨秀清的王府所在地,天王木玺出现之后,经史学家考证,瞻园路173号是太平天国的“刷书衙”,即商务印书馆,繁忙之时集中百余名印刷人工。

太平天国颁布了极其严格的书籍审查制度,所有书籍必须盖上木印玺方可出版,否则一律以妖书论处。现存的太平天国文献《天条书》《太平礼仪》《天朝田亩制度》等数十种天国国印书的首页都盖有天王的木印玺。

瞻园路173号是粉墙小瓦木质结构的清代建筑,迎门是座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雕花镂空门窗。入院的门在木楼右侧,推开两扇厚实的朱漆木门,迎面一个两米来宽五六米长的细长走道,走道右壁中镶着几块古石碑,靠门前的一块尤为珍贵,常见业内人士专心致志地拓印。穿过走道,前后四进房屋,每进屋都有正厅、上下房、偏厢房,不同规格的小院。院落最后是一个花园,有几件简陋的假山石,石榴树、桃树,还有一口古井。令人惋惜的是,这一切由于拆迁,现在已荡然无存了。

这儿原是个私宅,后收为国有,变为经租房。上世纪五十年代,母亲带着我们一家六口住进瞻园路173号第三进东厢房。东厢房有两道门,入门一窄长横向小院,屋内东西向为砖墙结构,木天花木地板,一道木板墙将屋一隔为二,里屋方格玻璃推窗,外屋雕花木格窗,屋顶有一木斗形天窗。

在我的记忆里,173号发生过许多奇怪之事,记忆犹新的有三件。

有一年夏日,前院木楼上住户竹竿上晾晒的衣裤全都不见了踪影。衣裤是套晾在竹竿上的,竹竿的两头搁置在二楼走道木栏杆上,后来分析是盗贼所为,但楼上住户紧紧相连,且因夏日炎炎,都开着门窗睡觉,门窗前过道狭窄,只要有人走动,地板相连,总会发出响动,睡觉的人极易惊醒,竟然无一人知晓。

第二件事发生在暑假,楼上有一小学生,早晨醒来,母亲放在桌上给他当早餐的馒头不翼而飞,一连几日,天天如此。第四进屋的另一名学生懒觉睡醒,发现自家桌上有一馒头,以为是家人所留,理所应当地填塞了肚皮。后来东窗事发,众邻里感到奇怪之余,一致推论为家猫所为。但一只家猫是如何将一只大馒头叼在嘴中,从前楼楼上穿过三个院落,运送至第四进屋的方桌上,却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我身上。那年我还在上小学,学校开萤火晚会,我回家很迟,第一次单独回家这么迟。当我走到173号门前,突然从水泥砌礅的高压电柱后闪出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胡子很长,长得齐胸。他穿着白色中式衣裤,手持一竹杖。他突然用竹杖敲打了我一下小腿,对着我念念有词。我哪有胆量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脱兔似逃回家了。

我惊吓得生了场病,一连几日高烧不退,打针吃药都不见效,家里人还为我做了封建迷信的喊魂。高烧迷糊之时,总是看见花格窗上来来往往地穿梭着许多古代小人。几十年后那个场景仍清晰记得。以致少年时期草木皆兵,只要天色已晚,就飞奔而归。

1975年初夏,一连几天南京城在风雨中度过,有一天夜晚雨越下越大,风雨中夹杂着电闪雷鸣,没有夜生活,没有电视娱乐的人们早早地上床就寝。突然一个炸雷,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正在熟睡的大哥张大仁一家,还没有搞清状况,只见黑暗中风雨毫不留情地倾泻而入。东面的砖墙整个垮塌了。有意思的是,大哥的床紧贴着砖墙,而砖墙是往外倒去的,屋内人人平安。

日后还是雨,房管部门无法修缮。没了墙,整个家暴露在外,无遮无掩。大哥不敢怠慢,日夜坚守。他突发奇想,不如乘闲暇之时,将天花板打扫一番,免得今后从缝隙中落灰落臭虫。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找来木梯,小心翼翼地爬入天花板,将陈年的灰尘慢慢地清扫出来。当他清扫到天窗木斗旁,发现了一只方形的木疙瘩,上面的尘土足足积有半寸厚,朝下的一面还刻有字迹。

他取下了木疙瘩,原来是一枚大印。11.7厘米见方,2.4厘米厚,上刻双凤朝阳,边饰五爪立龙,下为福山寿海,正方形双框中正书“旨准”两字。

我们兄弟曾讨论过“旨准”二字,认为一定与皇帝有关,但在那个“破四旧,立四新”的年代,人们文物认知匮乏,只知道涉及帝王将相、封资修的东西,没有一件好东西。因而大印长期被弃之杂乱的工具箱中,当地板腐坏的时候,它还临时承担过垫床腿的大任。值得庆幸的是天王印玺完好无损地被保留下来,若是天王印玺发现在“文革”初期,则难逃红卫兵抄家时的噩运。

1982年8月,南京市全面开展文物古迹普查工作,各区也相应成立文物普查办公室。雨花区文物普查办公室因缺乏人手,拟从文教系统中抽调一名教师协助工作,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让天王印玺重现天日,恰恰抽调了当时对文物知识不甚了解的大哥张大仁。

同年11月初,有位市民拿了一枚印章来文物普查小组,寻求鉴定。文物鉴定人员仔细辨别后,说:“这是一枚古代印章,有收藏价值。”

“这也有收藏价值?我家里有一枚,比这大了许多,上面还刻有旨准二字呢。”大哥深有触动地说。

“真的假的?‘旨准是皇家印玺呀!”

大哥随即赶回家中,翻腾出印玺。此时的印玺长期“窝居”在工具箱内,早已沾满灰垢。于是,他认真地洗刷了一番,呈交给了文物办公室。

这果然不是一枚普通的印章,这是一枚丝棉木质地的皇帝印玺啊!文物界轰动了,消息很快传到北京,年逾八旬的太平天国史专家罗尔纲老先生风尘仆仆地赶到南京。当他看到这枚被洗刷过的印玺先吃了一惊,而后又开心地笑了,他看见了没有洗刷掉的印泥。就是凭着残留在角落的印泥鉴定出这枚印玺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

假如没有太平天国“刷书衙”的匠人偷偷地将印玺藏于天窗木斗,假如没有一声惊雷炸倒了山墙,假如没有人爬入窄小低矮的天花板中打扫卫生,假如当事人没有被抽调入普查办公室,这枚极其珍贵的天王印玺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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